在中國「數字絲綢之路」戰略推出十週年之際,被認為是美國印太事務專家的前副國務卿庫爾特.坎貝爾(Kurt Campbell)發出警告,指美國在全球科技外交上「落後於形勢」,政策缺乏連貫與戰略視野,並批評國安會(NSC)在技術議題上的協調功能「幾乎喪失」。
坎貝爾指出,中國早在十年前便系統性地推進科技主導戰略,而美國的政府機構卻長期陷入人手不足與政策斷層。他直言:「美國的政策每四年就劇烈轉向,缺乏精英共識與長期戰略執行力,這是我們在科技競爭中最大的結構性弱點。」
特朗普時期削弱專業團隊 美國科技戰略真空化
自特朗普政府上任以來,美國國安會曾大幅削減科技與外交顧問團隊,據《華盛頓郵報》報道,至少有三分之一至一半的高級專家被迫辭職或遭撤換,涵蓋科技安全、網絡政策與亞洲事務等關鍵領域。這導致跨部門的科技決策出現真空,許多關鍵政策改由企業高管與政治幕僚主導。
坎貝爾在美國新安全中心(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, CNAS)舉辦的《反制中國數字絲綢之路》(Countering the Digital Silk Road)報告發布會上指出:「國安會在技術議題的協調功能幾乎癱瘓,科技政策越來越多地受到企業與私人利益的直接影響,這不是可持續的做法。」
他強調,中國在製造、軍事與高科技領域的能力「在未來二三十年都將持續強大、戰略上無法忽視」,美國必須正視「無法單打獨鬥」的現實。「在國家、國際乃至全球戰略中,最重要的因素是與盟友和夥伴更緊密地合作,而其核心應該是科技。這意味著要把歐洲與亞洲更好地連接起來,正如我們在半導體和量子領域的努力一樣。」
十年對比:中國以科技外交攻城略地,美國陷於應對失序
坎貝爾警告,美國的應對節奏遠落後於中國。「無論你走到非洲還是拉丁美洲,幾乎都能看到規模龐大、雄心勃勃的項目,它們實際上正在為中國更深層次的參與鋪路。」
他指出,中國透過人工智慧、海底光纜、智慧城市等項目,在全球南方建立起廣泛的技術與經濟依附網絡,而美國對外發展金融公司(DFC)「資源雄厚卻難以靈活運用」,國務院有關「重塑對外援助、聚焦科技」的計劃也停滯不前。
坎貝爾直言:「印太地區雖是美中競爭主戰場,但若忽視中東、非洲和拉丁美洲的技術戰線,將是戰略錯誤。」
CNAS新報告:美國須從防禦轉向建設
坎貝爾的發言出現在CNAS最新報告《反制中國數字絲綢之路》發布現場。報告指出,美國若要維持全球科技領導地位,必須從「防禦性競爭」轉向「戰略性建設」,以長期、整合的外交科技政策對抗中國不斷擴張的數字影響力。
報告分析,自2015年中國首次提出「數字絲綢之路」(DSR)以來,北京已與超過80個國家簽署數字經濟或技術合作協議,其中至少16國被明確納入官方合作框架,涵蓋通訊光纜、5G網絡、雲端運算、智慧城市與電子政務等領域。
報告形容:「數字絲綢之路」雖無統一藍圖,卻在全球範圍內形成系統性影響,其操作方式往往透過專案嵌入而非官方標籤,使外界難以量化其規模。
根據美國外交關係協會(CFR)研究,中國在ICT融資上的投入已超越多數西方國家與多邊機構,並將技術投資與外交策略結合,從東南亞、非洲延伸至中亞與巴爾幹地區,總投資額估達數百億美元。
斯坎倫:中國以科技外交取勝
CNAS研究員露比.斯坎倫(Ruby Scanlon)指出,「數字絲綢之路」早已從口號變為獨立政策體系。「僅在過去三年,數字絲綢之路的投資規模就增長近十倍。目前中國正處於全球科技投資高峰期。」
她強調,中國的成功不僅來自資本,更來自「科技外交」的制度化:中國在全球52個駐外使館設有科技參贊,而美國「沒有任何可比體系」。
斯坎倫呼籲,美國應建立「技術外交官」制度,在新興市場強化影響力。她亦警告,在人工智慧領域,中國正以整合硬件、算法與應用的模式迅速追趕美國:「雖然美國的模型更廣、算力更強,但中國的擴散速度驚人。」
美國尋求以聯盟塑造數字秩序
CNAS報告建議,美國與盟友應以制度與聯盟合作,在標準、融資與價值觀層面塑造新的全球數字秩序。
近年,美國政府已加強對高科技領域的出口管制與投資限制,以防敏感技術流向中國;聯邦通信委員會(FCC)2025年進一步收緊華為與中興的市場准入。
同時,美國推動「可信網絡」(Clean Network)與「可信連接」(Trusted Connectivity)倡議,要求盟友在5G與雲端建設中排除「不安全供應商」。該政策源自特朗普時期,並由拜登政府延續,透過「美歐貿易與科技理事會」(TTC)等機制,與歐洲、日本與印度協調供應鏈與標準合作。
在國內,美國以《晶片與科學法案》(CHIPS and Science Act)與《美國創新與競爭法案》為半導體、AI與量子計算提供巨額補貼。美聯社評論指出,這些立法既助經濟復甦,也構成對中國科技擴張的結構性回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