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時候的我，從來也不是個好哥哥。

我比我弟弟大四年，即是他出生的時候，我四歲。

還記得當年我坐在媽媽的肚皮上，媽媽告訴我我將有一個弟妹，她問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時，我說想要弟弟。小男孩始終想要有個細佬陪他玩，想跟他分享我愛的卡通、我愛的超人，後來知道真的會是個弟弟時，我十分欣喜期待。

記得弟弟出世後不久即將返家前我在睡前冥想時問自己：「現在我要做哥哥了，那我應該做個怎樣的哥哥？」

「要愛錫細佬」我對自己說。

但我從來沒有做到這一點。不是不明白，而是沒有勇氣。

後來有一天媽媽終於把弟弟從醫院帶回家。我望着這個小嬰兒的樣子，怎麼怪怪的？也許所有嬰兒的樣子也是怪怪的。媽媽問我想跟弟弟改個甚麼名字，我就只想到甚麼「陳志強」啊、「陳家強」啊，當時的我只想到這些名字，也不知道他要跟我姓。後來他叫「諾」，我叫「謙」，現在長大了才發覺「諾」真是一個很美麗的名字。

弟弟出生後不久的那數年我已不太記得，也許因為他還是個嬰兒，我們也沒有太多互動，只記得有時在 BB 床逗他玩。

轉眼間他已六七歲，不再是個嬰兒，而我們也從嬰兒跟小孩變成真正的兄弟，會一起玩、比較、打交。

少時候的我們常常一起玩，有時候玩得過火了便變成欺負。那時我常常欺負他，給他改花名、用過份武力打他，把他弄得眼淚滾滾流。有時欺負完他我也會感到內疚，但不久後又會故態復萌，始終小孩子沒有碰過釘是不會成長的。

有一次我又如常地欺負他，把他弄得很忿怒，他一直追着我想要報復，在他追着我的時候我把一雙筷子狠狠地丟在地上。就是這樣，一雙筷子斷了一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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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弟弟一直也很仰慕我這個哥哥。對他來說我就是「大哥」，我做甚麼他便跟着做甚麼。少時候我覺得他是「裙腳仔」，不明白他為何常常要模仿我。記得有一段時間我十分迷足球，選擇了支持阿仙奴，他也想跟我一樣支持阿仙奴，但我不准他，結果他只好選擇支持曼聯。現在回想起來，其實兩兄弟支持同一間球會有甚麼問題？

隨着時日，也許是我欺負他欺負過頭了，我發覺我的弟弟開始討厭我，寧願把吃剩的食物丟掉也不分給我。有一次我哭了，不是因為沒有食物，而是因為弟弟對我的討厭而感到心傷。他看見我哭才願意把食物分給我，但我們的關係已回不到從前。

後來，上了中學的他去了英國讀書，我們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，而當然，我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欺負他，但我們的關係也不再像從前那麼 close了。那時的我不時會跟他談談音樂、打機之類的，但總是感到有些隔膜。對我而言，那時是我們開始各走各路的時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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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起自己的少年，也是不爭氣的。從來沒有努力活過，讀書不努力，做人不努力，做甚麼事也是得過且過，也沒有替弟弟做一個好榜樣。也許是這樣，弟弟也逐漸明白我這個「大哥」跟不過，但也許也是這個原因令他不再是「裙腳仔」，逐漸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。

弟弟是一個本質上比我強的人，縱使他不及我聰敏及才氣。我是一個 sinner，有很多壞習慣，也喜歡沉溺，他則是一個較健康的人，靈魂也比我堅強。記得有一次我又欺負他，把他壓着要他向我投降，但無論我怎樣欺壓他他也不願意投降，這件事另我對他有點刮目相看，原來他也是個堅強的人呢。

我一直也知道愛錫細佬是作為哥哥的本份，但我卻從來做不到，不是我不相信，而是沒有這個勇氣。愛人，是要付出的，而付出需要勇氣，而年少的我沒有勇氣去相信愛，去愛。

我亦相信男孩子沒有跌過是不會成長的，而現在的我，因為跌過，因為碰過釘，而或多或少有點成長了。我嘗試替我從前的錯作出補償，嘗試做個會錫細佬的哥哥，但卻發覺他已不再像從前般需要我了，難免感到欷歔。

弟弟，也許我們一起生活的日子快將要結束了，始終兄弟長大了便要各走各路，你看獅子仔長大了不是一樣會各自離巢，成立自己的獅群？但即使有天我們真的分開了，我希望你仍會秉持做一個善良的人，因為聰明財富或許美好，但世上沒有比善良更寶貴的東西。

作者：簡偉謙

寫於2019年12月2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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